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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建筑师姚仁喜:用建筑写故事的人

2017年06月30日14:10 | 来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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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华社台北6月30日电(记者马玉洁章利新)从台北市北投区大业路附近穿街过巷,在一座高架桥不远处转个角,会拐入一条小巷。自这条窄街拾步而上,城市道路蒸腾的喧嚣渐行渐远,沿途是舒卷的花朵,耳旁是鸟语蝉鸣,而道路的尽头便是法鼓山农禅寺。

  没有弯弯翘起的燕尾屋脊,没有纵横交错的木梁斗拱,眼前的寺院有着四四方方的灰色混凝土线条,是一座小巧而雅致的典型现代建筑。

  农禅寺又称水月道场,亦作景观道场。其名源自法鼓山创办人圣严法师“水中月,空中花”的设计理念。而将这简单到近乎虚渺的六个字幻化成物的正是台湾著名建筑师姚仁喜。

  用空间改变心境

  65岁的姚仁喜留着一头灰白色长发,谈起建筑,谈起生活,闲适自在。谈话时,抬头纹在飞扬的神采中轻快跳动,双眸炯炯生辉。姚仁喜是虔诚的佛教徒,译过不少佛教著作,这或许是他总能将玄奥的佛学诠释成通俗、亲和的建筑语言的原因。

  “当初圣严法师找我设计水月道场的时候说,台湾的寺庙常在办法会,空间总是很嘈杂,让普通人觉得难以亲近,以至于佛教中所追求的那一份安宁的心、素雅的空间似乎很难达到。所以,他希望将水月道场打造成景观道场,用空间改变人的心境。”姚仁喜说。

  水月道场的造访者感受得到这份沉淀。从正门步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池清净的碧水,伴着微风轻轻起皱。宽阔的池水中开着紫色、粉色、白色的睡莲,莲池上倒映着大殿的影子。

  从东侧大道进入大殿,随即会被西侧幕墙上镂刻的巨幅《心经》吸引。这些木制的镂空文字随着光影的变化投射在玻璃、廊柱、地面和人们的身上,似乎正是佛教中“一切因缘皆变化无常”的投射。

  再往前走,则被眼前铺开、刻满整部《金刚经》的寮房外墙震慑。5837个混凝土浇铸的汉字一直延伸至广场。

  “我曾看到很多蹦蹦跳跳的十几岁小孩,一进来就会安安静静地在水边坐很久,这证实空间确实可以改变人的行为和心情。”姚仁喜思索着,“空间就像一本小说,到底什么东西感动了我们,我们不一定能具体讲出来,但是那个场所、材料、光影结合的结果,却给我们这样的一种感觉。”

  水月道场打破了一种常规——那种我们都熟悉的,却总觉得有点疏离的传统寺庙的模样。

  “传统佛教建筑都是一个样子,虽然是很熟悉的,但是陌生的。就像我们看某些书,字是看得懂,但你觉得它跟你没关系。中国的禅宗传统上不立文字、直指人心,并非让你去崇拜一个偶像,反而是要打破这种藩篱。所以我们把传统的寺院符号拿掉,反而人们觉得更亲近了。”姚仁喜说,“现代禅宗寺院应该是什么样的形式?其实形式并不是问题,而是应该关注如何免于形式。”

  建筑是说故事的工具

  姚仁喜已做了近40年建筑。他的风格自然,简练,富有诗意。对他而言,做建筑即是讲故事。

  “如果用很粗略的分法来分类,这世界上大概有两种建筑师:一种是说自己的故事,他会创造出一种强烈的个人风格;另一种是说别人的故事,我属于后者。”他说,“因为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每一个地点的历史文化都不一样,说那个比说自己有意思。”

  姚仁喜在不同地方做了很多相同功能的建筑——博物馆、道场、剧场。但看过的人会发现,每座都有自己的性格。

  “每个地点只能盖一个房子。当地的人文历史和背景都应尽量拿来做故事的素材。比如说兰阳博物馆(位于宜兰),如果它搬去其他地方,故事就怪怪的,好像不太能懂。”他笑着对记者说。

  “建筑师一定要去那个地方,感受那个场所。”姚仁喜说,“当地的地形资料其实很容易取得,可是去到那里很重要。我去五台山的时候,刚好杏花在前一天全部开了,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五台山禅修中心)的设计。”

  用心的建筑才会隽永 文化要活出来才是传承

  建筑师在打造一座建筑,也在塑造一座城。枯燥乏味的千城一面已令人审美疲倦,但姚仁喜说,问题不在相同,而在于用心。

  “很多城市变得很像,我们现在都是用一种批评的口气去讲。但如果去到意大利的山城,你会发现每个镇也都一样,反而我们觉得美。因为那是用一种缓慢、工艺的手法做起来的,而这个丑是用迅速、商业的观点来做的。”他说,“所以这是商业化的结果,建筑变成迎合消费时代的东西。那些隽永的建筑常常都是用心去做的建筑,不见得关于风格。”

  最近几年,整个社会突然开始怀旧起来。看惯了摩登张扬的西洋美,很多人幡然醒悟,原来经历了时光淬炼的旧物才藏匿着真切的艺术。那些墙面残落、苍老失忆的老建筑,突然在聚光灯下成了文化保育的主角。无奈时代的推土机没有半刻停歇,它们仍在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在众人声嘶力竭的呐喊中悲壮地消逝。或者,它们用现代补了个妆,蹒跚着重登舞台,却只引得众看官嗟叹:啧啧,美人迟暮。

  对于这样的风雅,姚仁喜有自己的看法。“以前大家现代设计看得少,所以觉得很新潮,现在看久了又觉得烦,所以又回去找原来的老东西。这其实都还是一种表面的风潮,而不是传承。”

  在他看来,只有从命脉上读懂自己的文化,才能做出可世代传承的好设计,拙劣地生搬硬套经不住美学考验。就像他设计的台北故宫博物院南院,用中国书法中的三种笔法——浓墨、飞白、渲染来叙述整座建筑,将三万六千多片铸铝圆盘悬挂在弧形墙面,用现代数码设计呈现古老铜器上的龙纹和云纹。随着阳光的移动,经由圆盘的反射,人们在外墙上会看到一只“在云中飞翔的龙”。

  “文化是活生生的传承,而不仅是博物馆的东西。如果真正能够理解自己的文化,就会在设计中自然地表现出这种风格,这才比较真实。文化是要传承,但是要活出来,这是一个自然的结果,而不是一个使命性的东西。”姚仁喜说。

(责编:陈彦彦(实习)、王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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